暗夜中的幽魂,被惊扰而出,悲鸣几声,便隐匿下去。周遭,沉寂下去,昆虫也不敢继续呓语。
无垠旷野,落针可闻。
灌木丛中,出现了几对血红的瞳孔,冷漠,不带丝毫感情,像是注视着冰冷的死物。
她很讨厌这种眼神,下意识地退了一步。突然,一阵失重的感觉传来,她连忙向前踉跄几步,站稳了脚跟。回头一望,万丈深渊张开大口,吞噬掉一切光芒。方才踩落的石块,直至现在还没有动静。
前狼群聚,后崖悬踞,进退维谷之境。
“啊呜…………”狼灵昂首,望着天空埋没于星云间的残月,长啸一声。像是警告着进犯的来者,抑或是传递着什么信息。
羊看着狼灵,脸色沉重。她从中感受到了狼内心的苍凉,与悲壮。仿佛是走到生命的尽头猛兽,向神明诉说着自己的怨恨,难以排遣。
“生命呢……”羊自言自语,想要理解,却又无从下手。
她望着不远处一颗大树,只剩下唯一一片树叶,孤零零的,早已变得枯黄无力,摇摇欲坠。
忽然,一阵风吹过。像受了莫大的恩赐似的,终于,飘零下来,明明是生命的终结,却可以从中,感受到生命的存在,矛盾至极。
一树繁花,终将落下帷幕。她好像明白了什么,却又真真切切的感觉到,缺失了一点儿东西,非常重要的东西。
树叶,在空中飞舞,如同斑斓的蝴蝶被折断了翅膀,堪勘坠落。当叶子一接触到地面,仿佛预定好了的,饿狼们,发动了袭击。
今夜,又将有多少星辰死亡,坠落深空呢?
七道残影,从不同的方位急速奔来,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嘲哳刺耳。猩红的眼眸,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赤色的轨迹,急促的呼吸声如同踏着鼓点,狠狠地踩在心上,震撼脑髓。
同一个目标,捕食,美味的羊。
羊从思索的状态惊醒过来,侧过身子,严阵以待。一旁的狼灵眼中精芒闪烁,舔舐了嘴唇,锐利的眼眸仿佛能洞穿虚空一样,寒光逼人。
近了,更近了。
急速接近的狼群,连空气都一齐割裂,发出了沉闷的呻吟。
羊手中光芒一闪,率先发起了攻击。几道晶莹的乳白色的箭矢,以更快的速度激射而出。箭矢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,洁白无瑕,飘忽无定。
“刺啦……”
箭矢瞬间便有了回应,准确无误地,命中了两头狼的眼睛,霎时,鲜血淋漓。
那两头狼痛苦的在地上翻滚,喉咙里发出了尖锐的呜咽,在这寂寥的深林中,诡异瘆人。
狼灵见状,毫不犹豫飞扑过去,咬断了它们的脖子,一抬头,满嘴的鲜血,牙齿被染的鲜红,为他更增添了几分凶残与嗜血。
狼群见状,眼中露出一丝恐惧,随即就被无边的疯狂所取代。自然法则约束下的消费者,永远有骨子里的骄傲,血脉中的强大。
狼群速度更快了,眨眼间,就已经到了羊的面前,森森獠牙泛着冷冽的寒光,被咬中,必死无疑!
羊慌乱地闪身,同时放出乱箭,晶莹的箭矢四散横飞。如同在月光下的华尔兹,美丽而又致命,这灿烂的舞步,绽放着生命最后的宴飨。
顿时,又有两头狼被击中,鲜血四溅。狼灵毫不客气地扑上去,终结了它们的卑微而又短暂的生命。
舞蹈,终有结束之时。宴席,终有散场之日。
一头狼锋利的爪子落在了她的身上,顿时,血花四溅,染红了她一身的洁白。一撮羊毛滴落,带着斑斑血迹,飘零在地上,草叶,也被染红,匍匐下去。
羊,倒下了。
她的短弓终归是到了极限,在末端裂痕蔓延摧残下,崩毁了,化作点点星光,消弭无形。
她闭上眼的一瞬间,看到了他,他同样在注视着她,眼中没有丝毫感情,漠然置之。但是,她其实看到了,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悲怆……
“我,终究要死了吗?”羊又开始自言自语。“可惜了,我还没有理解生命的存在呢,好……遗憾……”
这时,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片段。
“呐,亲爱的饿狼,生命是什么呢?”
“我们对于这个世界,是怎样的存在呢?”
“美丽,终究会凋谢吗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这时,一幅画面,取代了眼前的一切:一只蝴蝶,飞舞着离开,却又突然化作一片枯叶,翩然而坠,凋谢,生命,至此终结。
"……"
突然,地面出现一棵树苗,树叶飘至枝头,霎时绿意盎然,生机无限。泛黄的叶脉,也被青葱所覆盖,生命,至此诞生。
羊艰难地睁开眼睛,近在眼前的便是一张血盆大口,牙齿上挂着唾液,迅速地朝着她咽喉袭来。
千钧一发!
她若有所思,却又怅然若失。
"生命,循环往复,生生,不息。谓之,生息!"羊灵喃喃道,眼中的迷茫瞬间便被肃清,只留下澄澈与平静。
话音刚落,一圈光芒荡漾而开,覆盖羊灵身体周围几丈。就连月光,也挣扎着从浓重的云层中突破,雀跃地把暗淡却又明媚的清辉撒下。在四周馥郁的绿意中,一把华丽的长弓,在月光的挥洒下成型了。
皓皓弓身,珠圆玉润。月练为弦,清辉勾连。
羊灵任由狼群的攻击袭来,不躲不闪,只是淡淡的将长弓接在手中,抚摸,如同在怜惜自己的情人一般。她眸中的空灵与皎月的荧光交相辉映,漠然地看着它们,那一群可怜的,野兽!
物竞天择,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。
狼群们的疯狂丝毫不减,攻击转瞬即至,残暴地落下,却被一股令人臣服的力量弹开。那苍茫的力量,古老而厚重,仿佛是神明的一样,掌控生死,摄人心魄。
羊灵身上泛着金黄,在洁白纯净的皮毛上流转,在玲珑剔透的长弓上流转,也同样在夜色苍茫的大地上流转。
金色,是秋季的颜色,丰硕饱满的果实,摇曳着收获的喜悦。可是,却又暗藏着生命的消逝,付出,却不奢求回报。
绿色,是春季的光华,含苞待放的花蕊,饱含着新生的责任。可是,却又表现出生命的起始,索取,得到满城风絮。
两种意义截然不同的色彩在羊灵四周水**融,破败中蕴含着生机,凋零中潜藏着祈愿,矛盾至极。
羊灵举起了弓,弓弦微微嗡鸣,或许是对夺取生命的渴求吧。
羊灵踏出一步,四周草原顿时泛起涟漪。没有起风,草原却像是沸腾起来似的,一片生机。她又踏出一步,两步……脚步渐渐凌乱,却隐约又能看出规律。
能知道的是,狼群,失败了。
她每踏出一步,地上便一圈波纹,便是一簇箭矢激射。如同飞雪漫天飞舞,狂风骤雨大作。
月色正浓,杀意正浓。
狼灵在不远处静静伫立,欣赏着这一曲羊灵所演奏月光安魂曲,伴着舞步,随着乱箭,竟是如此灿烂辉煌。像是宏伟的诗篇拉开了序幕,倾城的公主崭露了面目,令人沉溺。
随着羊灵周身光芒的式微,战斗,也落下了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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